推薦序-導讀小引

房志榮神父

用了三天四夜（芎林2011/1/5-9）校完《聖女大德蘭的全德之路》中譯，深感教宗保祿六世於一九七○年列大德蘭為第一位女聖師 (Doctor of the Church)，很有道理。被封為教會聖師的條件，除了有關聖人的道德文章以外，還必須顯示該聖者的所行所言，為當代及今日的信徒，都有借鏡和取法的作用。這些條件大德蘭都有，並且非常凸出。《全德之路》一書推心置腹地告訴讀者，她向隱修院的修女們所說的種種不外是謙卑、愛、敬畏上主的事，這些都是她自己的生活寫照，即道德修行（雖然她不明說）。至於文章，本書的特色是坦誠，風趣，平民化，文思一流。

本書給我們什麼借鏡，我們又如何取法呢？在此只想提出幾個重點作為展讀本書的小引。根據《全德之路》導論所言，本書述說的中心是祈禱。祈禱的根基是「愛近人、超脫和謙虛」。愛近人源於愛天主，超脫是針對聲色世界，謙虛是自持的態度。三者「共同構成祈禱的根基，因為碰到人對他人、對世界和自我關係的環節，能使心靈得到釋放（導論035頁）。」大德蘭講論靈修境界無論多麼高超，總不願修女或讀者失去愛德的同情心。至於超脫的主題包括神貧、克苦和委順於天主的聖意。超脫又和謙虛緊密相連，大德蘭不能專論其一，不談其二，二者形影相隨。

關於祈禱的方法，大德蘭寫此書不是為博學鴻儒，而是寫給相似她的人：「我極同情他們，因為我覺得他們好像非常乾渴的人，望見遠方的水，當他們想到那裡時，一路上，從開始，在半路，直至末了，都遇有阻擋他們通行的人（全德之路19．2）。」她想提供方法給他們，而求助於＜天主經＞，即基督教給我們的祈禱文。她說口禱並不阻礙默觀，不過，必須以她傳授的方法誦念這經文，她稱此為收心的祈禱：「因為靈魂收斂所有的官能，進入自己內，和天主在一起（全德之路28．4）。」必須與這個專心凝神一起有的，是領悟天主非常靠近我們：「所有的損害來自沒有真的了解，祂就在近旁（全德之路29．5）。」

「嚴格奉行某一祈禱公式，決不會是大德蘭的教導。她那自然流露的祈禱，幾乎展現在書中的每一頁上，包括了所有的祈禱方式：祈求、讚美、朝拜、奉獻、感恩。＜天主經＞開頭的禱詞，帶她翱翔於即興的祈禱中，她以自己的祈禱來教導我們。不過天主經總是在那裡，隨時可以再回來。除了這個不受嚴格限制的自由外，她很重視在基督面前的各種不同的心態：喜樂時，和復活的祂在一起；困苦和悲傷時，和苦難中的基督一起。面對我們內的基督，如祂在不同的福音記載中向我們顯示的，這能夠是一個更重要的幫助，有助於收斂心神和專注於祂（導論039-040頁）。」

大德蘭認為，主基督以頗隱晦的方式教我們＜天主經＞，好使每個人可各按其意向祈求。至於她自己，她獲知許多深奧的秘密，是教導眾人唸這祈禱文的上主展現給她的。「這這是確實的，＜天主經＞蘊含這麼大的祕密，從來不曾進入我的心思意念中；妳們已經看得出來，其中包含整個的靈修道路，從開始直到天主使靈魂完全著迷，賜予靈魂暢飲活水之泉，可以說，這是路程的終點（全德之路42．5）。」。不過，沒有大德蘭所說的很大很大的決心，就不會抵達這個終點。所謂的決心是無論發生什麼事，不管工作怎樣忙，不達目的，誓不罷休。

本書分為四十二章，由二十七至四十二章，作者共用了十六章的篇幅講解＜天主經＞。這些篇章不是學者們的講經，如教宗本篤十六世的《納匝肋人耶穌》一書特闢一章講＜天主經＞那樣，而是上主展現給聖女的許多深奧秘密（見上文）。二十八和二十九兩章談收心祈禱，三十七章講＜天主經＞的卓越及給我們的安慰，三十八和三十九章描述形形色色的誘惑，四十章接上去講以愛和敬畏克勝誘惑。四十一章說明敬畏天主，不犯故意的小罪，最後四十二章解釋＜天主經＞結束句「但救我們免於兇惡。阿門」。聖女的講法如天馬行空，無拘無束，想到哪裡，說到哪裡，讀來逸趣橫生，直覺此水只由天上來。

非常引人注意的是，＜天主經＞第二部分開始，第一祈求所求的日用糧，聖女不認為是求物質上的吃喝所需，而是指精神的食糧，特別指聖體聖事中的耶穌的體血。然後她把耶穌藉此聖事留在人間、與人深深契合等，今天眾所周知的感恩祭的道理發揮得淋漓盡致，全然像一位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之後的靈修導師。她說物質的食糧用不著祈求，因為天主自會供給那些忠於祂的僕人。這又和主耶穌所說的如合符節：「你們不要憂慮說：我們吃什麼，喝什麼，穿什麼？因為你們的天父知道你們需要這一切。你們先該尋求天主的國和祂的義德，這一切自會加給你們。」（瑪六31-34）

《全德之路》書首的導論，在略述該書的「緣起」及「親筆手稿」後，用了相當長的篇幅交代本書的「歷史背景」說：「十六世紀的西班牙，其政治和宗教密不可分。世界各地發生的事，尤其西班牙及歐洲，都會在大德蘭的著作中留下痕跡。」在此只提一件事，就是基督新教的脫離羅馬基督公教的大震撼。大德蘭是極愛教會並與之認同的修女，她見到聽到許多教會受到的傷害，為之傷痛不已，而歸罪對方，未能顧及教會本身應悔改之處。不過新教的作風也誠如德文俗話所說：「把孩子與洗他的洗澡水一起倒出去了。」大德蘭說的也有理。

大德蘭知道她不是神學家，也意識到自己寫這書時多次跑出題外，即興發揮一時想起的事故或所得到的靈感。因此有些人（如沈起元神父P Fernando Mateos S.J.）說她不像聖十字若望那樣條理分明，論說清晰。不過靈修不是作學問，這裡重要的是注意聖神的動向。大德蘭勤勉地讓聖神領導，做到如主耶穌所說的「風隨意吹，你聽到風的聲音，卻不知道它從哪裡來，往哪裡去：凡由聖神而生的就是這樣。」（若三８）。我們做為讀者，也得信賴聖神，祈求聖神的光照和帶領，才會體悟本書的「靜裡乾坤大，山中日月明。」（彰化靜山入口對聯：李哲修神父撰）

2011年元月12日 房志榮神父
寫於輔大神學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