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薦序二:《建院記》中譯代序
《建院記》中譯代序
關永中教授
聖女大德蘭其他著作都不乏譯者們的青睞,《建院記》卻是破天荒第一次被翻譯成中文!
論篇幅,其頁數不少於《自傳》;
談比重,其份量不輕於《會憲》;
講靈修,其價值不低於《靈心城堡》;
言務實,其叮嚀不亞於《全德之路》。
但《建院記》為要何遲至今天始以中譯本面世呢?
固然,它缺乏《靈心城堡》的清晰思路,
它沒有《自傳》的扣人心弦,
它稍欠《諷刺評判》的風趣幽默,
它也比不上《詩集》的溫潤空靈;
但到底這都不是拒絕翻譯的理由!
況且,《建院記》有其特色是其他著作所無:
首先,它是會院長上的領導寶鑑──大德蘭自從建立多座隱修院以來,先後累積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,得悉其中能夠出現的狀況,曉得如何駕馭此等危機,值得長上們借鏡。
再者,它是對治修道精神病患的指南──修道問題眾多,尤其是為過於內斂、帶有憂鬱傾向的隱修者而言,身處隔離而靜默的氣氛下,會比一般人容易招惹心理病癥,須及時發現並迅速對治,否則後果嚴重。大德蘭旅居各地,博見廣聞,經驗豐富,給予的建言,精闢獨到,值得指導者再三參考。
如此珍貴的檔案,若遭遺漏,誠屬可惜!
然而,話須說回來,凡讀過《建院記》原典或譯文的人,也許已多少察覺其中讓人望而生畏的地方:
其一是,其歷史背景複雜 ── 十六世紀的西班牙,並非我們想像般單純,其中錯綜複雜的情節,尚須一位懂得當時歷史與地理的史學家來疏解,否則大德蘭建院的經歷,就逾越了一般華人所能掌握的範圍。
其二是,所牽涉的人物眾多──凡與大德蘭有互動的人物,不論是教會中人,或政治要員,都纏繞在繁瑣的線索脈絡當中,須要求一一釐清,方不至於費解紊亂。
其三是,作者行文每多曖昧 ── 較之大德蘭其他作品,《建院記》是耗時最久的著作;打從一五七三年,直到一五八二年,她花了整整九年的光陰,直至接近臨終時才擱筆;反觀其代表作《靈心城堡》(一五七七年),所用的時間,也只不過兩個月而已。《建院記》持續地寫成,思路幾經轉折,篇幅前後不易貫串,加上大德蘭在行程倉促間下筆,文意不免模稜兩可,難以揣摩。為此,光是兩份英譯本的對照,Kieran Kavanaugh的某些譯句,其意就與先前的E. Allison Peers的詮譯迥異;其晦澀之程度,由此可見一斑。
姑勿論一般輿論如何看待《建院記》,到底其獨到的弦外之音卻相當鮮明──人是「旅途之人/homo viator」,由大德蘭的建院歷程所見證;在「旅途之人」的前提下,大德蘭以身作則地給我們提示了如下的重點:
一、人生如同旅客
打從一五六二年開始,大德蘭就已經在亞味拉建立起第一座修院──聖若瑟隱修院,並因應其神師賈熙亞.托利多(García de Toledo, O.P.)的囑咐,把建院過程收錄於《自傳》(三十二至三十六章)內。之後,於一五六七年至一五七一年間,聖女大德蘭又先後在梅地納、馬拉崗、瓦亞多利等地,建立起另七座隱修院。並經由其繼任神師熱羅尼莫.李帕達神父(Jeronimo Ripalda S.J.)的吩咐,也把經歷寫下來,成了《建院記》前二十章的篇幅。一五七○年二月,大德蘭在神視中接受吾主的催促,繼續努力於建院和筆錄(Spiritual Testimony.6);如是者,於一五七一年起,又一座座隱修院先後矗立在西班牙境內,並受命於她當時的長上古嵐清神父(Jerónimo Gracián),把《建院記》其餘的文獻寫完,時已屆其臨終之期。
大德蘭後半生縱橫馳騁,舟車勞頓,其行蹤足以給我們象徵人生之為「旅客」,每一路標皆是過站,為永恆歸宿做預演。
二、有神在指引前路
就如同聖祖亞巴郎蒙召一般,大德蘭也心悅誠服地接受命令,踏上征途,即使重重的困苦阻擋前路,也毫不退卻,因為她深信神強有力的手在指引著,讓她度過一切難關;為此,她指出:「在這些建院中,不是我做了什麼,而是大能的祂做了一切。」
三、千山萬水,任重道遠
聖女大德蘭為承行主旨而四處奔波,所經之地,都有排山倒海的困難等待著她去面對,讓人藉此體會世途險惡,建樹艱辛;我們一旦起而向善,就自然有各式各樣的負面力量與之抗衡。在《自傳》裡,邪靈藉社會陋習、靈的攻擊等來阻撓,在《建院記》裡,邪惡勢力則轉而透過人事干預,逆境病痛等來破壞。例如,梅地納的建院計畫,就遭遇奧斯定會士以法律訴訟加以恐嚇。一五七七年聖誕夜,聖女大德蘭跌斷左臂,傷勢至臨終都未能癒合。多方面的磨難,足以讓人精神崩潰,心灰意冷。聖女大德蘭的對治法是祈禱、修德、聆聽神師與德學兼優之士。
四、唯獨神的旨意終將成就
到底為承行主旨的人而言,神必藉著他,在逆境中大獲全勝;為此,服從上主而執行使命者,會在舉手投足之間體會祂的助祐,甚在在廚房的盤碟之間,瞥見祂的足跡。固然我們力量有限,無從對付一總的困境,但以大德蘭的建院始末做為榜樣,我們可從中獲得鼓勵,勇往直前。
總之,我們無論是以閱讀靈修書的心態來面對,或以研究歷史典籍的態度來探討,都會從本書的行文中深受教益。
本文作者關永中,香港中文大學畢業,比利時魯汶大學神學、哲學博士。國立臺灣大學哲學系教授。著有《郎尼根的認知理論》、《神話與時間》等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