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望

呂玉貞

我在與人分享天主教的信仰過程，一直有個困擾，那就是對「罪」的闡釋。

一般人對罪的印象，就是從法律的角度解讀，無論我如何從「與愛背離」、「錯誤的選擇」、「破壞和諧與共融」、「與源頭切斷關係」……等角度切入，一時還是很難擺脫先入為主的刻板觀念。

後來在西班牙籍的加爾默羅會士費德立克．路易斯神父的《聖十字若望的生平與教導》講辭中看到這段話：「聖師十字若望不用『罪』這個字，因為犯罪通常指陷入罪的境況。對他而言，他的著作中沒有罪的境界，卻有一破壞力，就是驅策我們的『欲望』。」

聖師十字若望對「欲望」的破壞力有很清楚的表達：「其一是，奪去靈魂內的天主聖神；其二，使靈魂生活在疲倦、苦惱、黑暗、汙損、虛弱中。」（山1．6．1）這樣的解釋，從我分享信仰的角度來說，是比較貼近生活及人性經驗的。

關於「欲望」，我有一個最初的經驗。

小時候父母都忙，所以照顧弟、妹的事，就成了我這個老大的工作，平常我帶弟、妹出門時，母親都會給我５毛零用錢，我們就到村子裡的雜貨店買些零食，而後找同伴們玩。

雜貨店的老板與我們家很熟，加上我們同姓，所以我們從小就叫老板「順忠叔」，我們去順忠叔的店就像去親戚家一樣。所以我們買東西的程序也與別人不同，平常順忠叔不太管我們，通常他都繼續做他的工作，我則負責口頭報告我的「購買行動」。「順忠叔！我買二毛錢糖果喔！……我拿四顆糖了喔！……我在抽屜裡放了五毛錢了喔！……我找了三毛錢了喔！」我每講一句，順忠叔就「喔」一聲，表示他知道了，就是這樣，我們完成交易，每次都是這樣。

直到有一天，我正進行這個流程時，突然聽到旁邊有個陌生人向順忠叔說：「這是誰家的孩子？你看也不看？你怎麼知道她真的只拿四顆糖果？放五毛錢？找三毛錢？……」接下來我再也聽不下去，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，一方面是覺得「你怎可以這樣說我，我明明是很誠實的……」可是，同時我卻也真的聽到了另一個訊息，那就是；「妳的確是可以有不同選擇。」有個不同的意念已進入心中，這個不同意念就是「欲望」。

雖然此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的行動，但是我自己很清楚，雖然往後我做的是相同的購買流程，但我的心已有不同的干擾聲音了，那是一種誘惑，這個誘惑可強可弱，總之就是不一樣了，正是聖師十字若望講的「使靈魂生活在疲倦、苦惱、黑暗、汙損、虛弱中。」

以此類推，人真的是有太多軟弱、不堪一擊的地方，那被十字若望稱為「欲望」的破壞力，在我們的生命中，如影隨形的的跟著，這也正是我們為什麼那麼需要天主給予力量之處。